黎明前的黑夜，恩光温柔地落在席间。门徒遵着耶稣所吩咐的，就去预备了逾越节的筵席。祂以爱作为一桌的晚餐，召聚众门徒，掰开饼、举起杯，用柔和的训言和预言，对众人劝勉。苦风凄雨中，透着寒意；团契中，十二使徒心态、表情各异。耶路撒冷的夜色总带着橄榄山渗出的凉意，连烛光都凝成暗红的火苗。客西马尼园的阴影在石墙上蜿蜒，耶稣赤着脚踏入上房，麻纱袍角扫过尘埃，宛如一道光飘然而至。十二双眼睛跟着那道光移动。耶稣所爱的门徒约翰柔弱和依赖的头微微倾斜，靠在耶稣的肩膀上；彼得口头信誓旦旦，但内心还有软弱；犹大目光游离，这时，撒但入了那称为加略人犹大的心，他指尖触到钱袋，撒但的灵在银币的凉意渗进掌心，像毒蛇吐信。
那最后的晚餐，按照主耶稣的吩咐已经预备。
“我给你们作了榜样，叫你们照着我向你们所做的去做。”祂蹲下的刹那，长袍托在地上，炭盆里的火光抖了抖。水盆氤氲着薄雾，透着温热，托起基督的十指，主基督为门徒洗脚，亦称濯足礼。我们走在世界的尘埃中，难免会沾染属地的污秽。主耶稣洗门徒的脚，象征祂借着圣灵的更新、生命的供应和话中的水，在灵性上洗涤我们，除去我们身上所沾染属地的污秽。
洗脚挨到了西门彼得，彼得的胡须在火光里颤动，像被割的麦穗。耶稣的手浸在水里，倒映着铜灯的光，恍若漂在血海里的方舟。水汽漫过脚踝时，彼得对祂说：“主啊，你洗我的脚吗？你永不可洗我的脚！”耶稣说：“我若不洗你，你就与我无分了。” 因为我们“脚上”的污尘若得不到洁净，就会阻塞我们与主之间的管道，叫主的丰富不能输送到我们身上来。
往事越千年，主今天也常洗我们的脚。每次当我们亲近主时，就深深觉得，一切属世的污秽自然而然都被主的生命洗净，全人立觉轻松舒适，正如洗过脚那样畅快；我们的一些圣教会也承前启后继续有濯足礼。
那最后的晚餐，在恩主的祝福、祝圣中开启。
他们吃的时候，耶稣拿起饼来，祝福，就擘开递给门徒，说：“你们拿着吃，这是我的身体。”祂的声音回响在室内、回响在天际、漫过陶盘、漫过世俗的喧嚣、漫过同胞犹太人的无知，浸透无酵饼的孔隙、浸透在人们的心头。面团在祂掌心复活，像拉撒路挣脱裹尸布。加略人犹大的影子斜斜切过饼盘，银币在钱袋里叮当作响，震得火光一颤，那是撒但在作祟。
门徒们吃饼的时候，卖主的犹大已经不在现场。耶稣拿起饼来，祝福，就擘开递给门徒，说：“你们拿着吃，这是我的身体。”
这最后的晚餐啊，多么的珍贵、多么的令人感恩、多么的令人心碎：主耶稣擘开的是什么？是祂将自己神圣的生命释放出来，让我们能借着分享祂的生命，得以成为基督奥秘的身体。
举杯时，暗红色的葡萄汁在陶杯里荡出年轮，耶稣的瞳仁深处，迦百农的海正在退潮，留下血色的贝壳。 饭后，主耶稣基督也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血所立的新约，是为你们流出来的。”祂的手腕青筋暴起，像橄榄树虬结的根。约翰靠在祂胸膛，听见肋骨下涌动的潮声，比加利利湖更汹涌。
这是福杯。主在十字架上所流出的宝血，使信祂之人的罪得蒙赦免，从此，神的一切福分，甚至祂的自己，都作了我们杯中的份。这杯呀，也是救恩的杯；这杯呀，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杯。
我们每逢吃这饼，喝这杯，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我们如此，是为了记念祂。
我参加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圣诞礼拜，每次我都是很虔诚地、敬畏地领受圣餐，都是在感恩、祈祷和警醒、认罪中领受这圣体和杯。当我接过饼和杯的时候，我总要说一声感谢主，而且放在掌心，不敢随意地放到别的地方。因为这不仅是物质的，更是神圣的。
亲爱的肢体：主将祂自己给了我们，我们拿什么给祂呢？祂不一定喜悦我们所献的物质的祭，但是祂却悦纳我们坚定不移跟祂走、爱祂的那颗虔敬的心。我们既都是分受这一个饼，同领基督的身体，喝那宝血的杯，因此，也都彼此相关相连，总要彼此相顾、彼此合一，我们是肢体、是手足，可不要再出现代的犹大。
窗外的月亮萧疏凄亮，银光一寸寸漫过石阶。门徒们透过主耶稣的教导知道他即将以宝血献身拯救世人。当杯沿最后一次触碰嘴唇，整个世界都在祂的血管里沸腾，亚当的肋骨、亚伯的羊血、以撒的柴堆、大卫的灵剑，都在这紫红色的漩涡里溶解，全世界几十亿的信徒都在基督里！
这最后的晚餐啊，也是永远的晚餐。数千年一直在喂养着信祂的人，永不饥渴、永不饥饿，身心灵、灵魂体都饱足、都健壮；这最后的晚餐啊，早已成为时间的酵母。在炮火连天的战乱中、在地震和海啸中、在瘟疫和灾难中，总有圣体的光穿透黑暗。孩子们在难民营分食的面包，总有一片带着永恒的暖意；战壕里士兵们传递的酒壶，总在某个瞬间泛起紫红色的涟漪，因着祂是和平的君、永生的王。
犹大起身时，门轴的呻吟惊醒了守夜的猫头鹰。银币坠地的声响惊碎了窗棂外的夜莺，月光倾泻而入，刚好照亮耶稣指间的碎饼屑。门徒们突然明白，这最后的晚餐早已超越了逾越节的筵席，成为基督徒世世代代永恒的圣筵。当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在陶杯里，他们看见基督的身体正化作星辰，沿着十二支铁灯的铜管缓缓流淌，渗入历史的岩层，福音的粮、福音的杯永不缺乏。
后来，每当无酵饼在教会的祭台上由传道人擘开举行圣餐礼拜，我们总可以听见客西马尼园的橄榄树在摇曳的唰唰声响、我们总可以看见祂那伟岸的身体顶天立地；传道人每次举杯祝圣、每当葡萄汁漫过银杯，我们总会看见有血红的光从杯底升起，照亮加略山的十字架。那不是最后的晚餐，那最后的晚餐从未真正结束，祂的身体早已化作永生的粮、永不熄灭的恩光、永不枯竭、活的泉水，滋养着历代信徒的肺腑，照亮我们在属灵的历程中的路，让破碎的饼与倾洒的杯，在永恒的圣殿里永不冷却；在信徒的灵里与祂紧密相连。
当世界在算法与硅晶的迷宫里迷失、当世俗的人们为了物质利益而浮躁、争斗，这圣筵依然在尘世间延续；程序员敲击键盘时，代码间游走着擘饼的节奏；宇航员凝视地球时，杯中的水珠折射出各各他的血光；AI的大摇大摆的出现，基督的身体早已碎成量子态的光子，穿梭在每一寸时空，滋养着那些在虚拟与现实间漂泊的灵魂，呼唤着信祂的人来到圣殿团契。
这最后的晚餐是永远的晚餐，是从早到晚的圣餐、是一年四季的圣筵，是人类文明的和救赎的光明，是宇宙尽头的圣歌。当最后一颗恒星熄灭，当所有记忆化作星尘，仍有圣体的光在虚空发酵，滋养着爱祂、信祂的人；仍有圣杯的酒在虚无中涌流，涤荡着撒但的污泥浊水。因为那被擘开的身体，早已成为永恒的粮仓；那被倾倒的血河，永远是迷失者归家的导航。
那最后的晚餐，永远在我们的心间。
那最后的晚餐，恩典重如那锡安山。
那最后的晚餐，十字架祂独自承担。
那最后的晚餐，祂得胜在地如在天！
（本文作者为福音时报特约撰稿人，写于圣周设立圣体圣事、耶稣为门徒洗脚、团契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