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藏有一幅《圣三像》的复制品，欣赏这幅画似乎可以感觉到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真神在一起那种神秘而又敬畏的感觉，这一场景应该是极其少见的、解读为三位一体的预表。
《圣三像》，又称《三圣像》、《三圣图》或《圣三位一体像》，是俄罗斯中世纪最伟大的圣像画家安德烈·卢布廖夫（也翻译为鲁布寥夫、鲁布列夫的，Andrey Rublev，约1360—1430）的代表作，被誉为15世纪俄罗斯艺术的巅峰之作，也是东正教圣像画的典范。这幅作品创作于1425—1427年间，现藏于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Tretyakov Gallery）。
我们首先来欣赏这幅世界名画，打眼一看就会感受到它的视觉和属灵感悟，这就是东正教圣像画（Iconography）风格，是一种与世俗的画作、与天主教、基督新教绘画不同，独具一格的、具有深厚神学内涵和严格传统的宗教艺术形式。金色背景象征神圣之光和天国的永恒，无阴影的平面处理体现“神是光”的教义；其中画面的深红色（神性）、蓝色（人性）、白色（纯洁与复活）等色彩具有固定含义。
这幅《三圣像》是根据圣经的记载以三位天使出现的，实际上就是一体三位的神。左边的天使象征着圣父，祂身后的宫殿表示神的智慧，也象征着教堂，体现了圣父的权威与伟大，作为三位一体中的第一位格，圣父是万物的创造者和主宰，祝福手势指向中间的圣餐杯（象征基督的牺牲），暗示圣父差遣圣子；中间的天使（圣子）低头回应，指向圣灵；右侧天使（圣灵）则凝视圣父，形成神圣循环。这种动态关系体现“圣父发起、圣子成全、圣灵活化”的救赎秩序。位于中央的天使体现了基督耶稣，祂穿着耶稣的服装，肩上有金色肩带，身着樱桃色希腊长套衫和蓝色的希腊长袍。基督耶稣是三位一体中的第二位格，祂降临人间，为拯救人类的罪恶而受难牺牲，其身后的树象征着生命之树，也暗示着耶稣在十字架上的死亡和祂随后通往永生之路的复活。右边的天使象征着圣灵，其头最低，表情最为谦卑，手也最接近中间的杯子，预示着圣灵的谦逊和服侍的角色。圣灵是三位一体中的第三位格，祂赐予信徒力量、智慧和安慰，是神与人之间的沟通者和引导者。
一、创作背景与主题
1.画作的属灵意义
顾名思义，《圣三像》画的就是三一的真神上帝。安德烈·卢布廖夫的《圣三像》，如一颗镶嵌在俄罗斯艺术史中的璀璨明珠，熠熠生辉。
在我们的神学中，“三位一体” 是核心教义之一，即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三者既相互独立又具有一致性。然而在艺术表现上存在争议，此前东正教会在描绘上帝时较为谨慎，直到 1366 年莫斯科大公会议才达成共识，认可用三个天使的形象来象征三位一体，这为卢布廖夫创作《三圣像》提供了宗教依据。
画作直接取材于基督徒都熟悉的圣经旧约创世记第18章1节到15节亚伯拉罕在幔利橡树旁接待三位神秘访客的故事。早期教父（如奥古斯丁）将三人解读为三位一体的神显：表面上接待的是天使，实质是神本身的显现（Theophany）。卢布廖夫删去本来就是在场的亚伯拉罕与撒拉，仅保留三位天使即神，凸显“神性本体”而非历史事件。
有人会问：为什么《三圣像》不把天父放在中间？这是因为画面的核心是三位一体的共融与平等。东正教神学强调三位格本质同一（ὁμοούσιος），无高低之分。因此，圣父无需居中，三人围坐的环形构图象征永恒的爱与合一。东正教圣像的解读常与礼仪结合。在圣体礼仪中，信徒的视线会自然聚焦于中间的圣杯（基督的牺牲），而圣父与圣灵的位置引导信徒默想三位一体的协作。左侧（圣父）象征起源，右侧（圣灵）象征末世圆满，符合基督教从创世到终末的时间观，也彰显圣父、圣子、圣灵同尊同荣。
2.作品的创作背景
作品诞生于莫斯科公国摆脱蒙古统治的关键时期。卢布廖夫受命于谢尔盖圣三一修道院（Trinity Lavra of St. Sergius），为纪念修道院创始人谢尔盖·拉多涅日斯基（St. Sergius of Radonezh）而作。谢尔盖生前以“三位一体”理念呼吁俄罗斯各公国团结，对抗蒙古人。1380年库利科沃战役后，俄罗斯民族意识觉醒，东正教成为精神凝聚的核心。修道院创始人谢尔盖以“三位一体”理念号召诸侯团结，对抗蒙古人。他有一句名言：“凝视三位一体，可战胜世间仇恨。”
当时修道院需要一幅祭坛屏风画（圣像屏），用于新落成的圣三一大教堂。主题需呼应修道院“三位一体”之名，传递“合一与牺牲”的神学思想。卢布廖夫将抽象教义转化为可视化的团结号召：分裂的公国应如三位一体般合一。
西方文艺复兴后常见“圣父为老者、基督居中、鸽子代表圣灵”的具象化表现，但这幅作品坚持更抽象的象征传统，卢布廖夫的画作严格避免将位格等级化，而是通过色彩、光线和构图传达神性本质的统一。
二、《圣三像》体现的基督教信仰和艺术性
安德烈·卢布廖夫在创作这幅画作的时候，受圣灵感动，在题材方面有突破、在构图方面有革新、在画作材料和画技也有不同，传达了三位一体的神学思想。
题材突破：传统“亚伯拉罕待客”主题通常包含亚伯拉罕、撒拉及侍从（如14世纪拜占庭圣像）。卢布廖夫大胆删减人物，仅保留三位天使，聚焦于“三位一体”本体的象征性表达。
构图革新：三位天使围坐石桌，身形微倾形成和谐圆形，象征神性“永恒循环”；中央天使（代表基督）手势指向圣杯，暗示道成肉身与救赎；背景简化（仅宫殿、树木、山石），突出精神性。这种圆形构图在绘画中较为独特，它具有圆满、永恒的寓意，象征着三位一体的上帝的完美与永恒，也体现了宇宙的和谐统一，与中国的 “天圆地方” 传统哲学观念中的 “圆” 有异曲同工之妙，传达出一种周而复始、万物生生不息的意境
画中的三位天使，围坐成等边三角形，这巧妙的构图仿佛是大自然最稳定的法则，诉说着三位一体的平等与宇宙的和谐秩序。他们面向中心，微微前倾，那亲密无间的交流，宛如天籁之音，在宁静中奏响庄重的乐章。
从物布局来看，三位天使形象高大，坐在长桌旁，微微前倾，似乎陷入沉思，头部的金色光环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增强了画面的立体感和空间感。中间的天使为主位，其权杖笔直竖立，左右两位天使的权杖微微倾斜，形成稳定而对称的构图关系，给人以庄重、和谐、稳定的视觉感受。
从表情刻画来看，天使们的表情平静、温和、含蓄、淡泊，双眼微微下垂，仿佛沉浸在对神圣事物的冥想之中，给人一种静谧、深邃、超凡脱俗的感觉；三位天使身材修长，面容清瘦，呈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而且具有女性般的温柔。他们的手脚修长纤细，姿态优美，与拜占庭传统的奇特性相结合，体现了东正教对人体 “天然美” 的追求，展现了神圣、安详、宁静的美感，传达出对神圣境界的向往和追求。与东正教所强调的精神内在性和宗教的庄严神圣相契合，引发观者内心对神圣与永恒的思考
画作材料是多层椴木板拼接，覆盖亚麻布与白垩底（gesso）。
颜料工艺是采用蛋彩坦培拉（egg tempera），混合矿物颜料（如青金石的深蓝、孔雀石的翠绿、金箔的圣光）。整体画面色调以金色、蓝色、绿色、褐色等为主色调，色彩鲜明而和谐，具有较强的装饰性和象征性，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神秘神圣的氛围，符合圣像画的风格特点，使观者在视觉上感受到一种神圣的光芒和宗教的力量。
属灵的艺术性
色彩象征：中央天使：深蓝长袍（神性）与朱红披风（牺牲）；左侧天使：金色外袍（圣父的荣耀）；色彩在画布上跳跃，蓝色如深邃的夜空，承载着神性的神秘；金色如灿烂的阳光，照耀着神圣与永恒；绿色如勃勃的生机，孕育着生命与希望。三位天使的服饰，在这色彩的交织中，既统一又各具特色，如同三位一体的神性，既融合又各自独立。天使们的面容，如同初升的月光，温和而深邃。他们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世俗的尘埃，直达人心灵的深处。圣子的手势，如一种无声的宣告，揭示着他人性与神性的双重身份；圣神的手，轻轻放在圣杯旁，如同春风拂面，给人带来温暖与支持。
有的“属灵”人可能会说：这幅画是不是有拜偶像的嫌疑啊？其实不是，因为你对这幅画不了解。卢布廖夫对于圣三的神不描绘神是“人形”（避免偶像崇拜），而是与众不同的“神形”，以象征传递三位一体的神学、传递三位一体的真理。当我们看到这幅画作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是神，是三一的真神，而不是普通的人。画作用于修道院祭坛，信徒在礼仪中透过它“参与神圣”，而非单纯审美对象。《圣三像》远非宗教插图和普通的文艺作品，而是以视觉语言书写的系统神学论文。它将抽象教义转化为可凝视的奥秘，实现了"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注：或作“给他们施洗，归于父、子、圣灵的名）“的核心使命。就如同我们基督教新教有的在教堂或办公室挂有达芬奇《最后晚餐》的油画一样，你不能说这是拜偶像。
我们信创造天地的上帝圣父、我们信救主耶稣基督、我们信保惠师圣灵。这幅画，不仅是一幅基督教宗教的画卷，更是一首爱的颂歌。三位一体的圣三真神上帝相聚在一起，位格互渗（Perichoresis），祂们身体微倾形成“神圣圆环”，视觉化表达位格间永恒的爱与交融，仿佛就在我们中间；圣杯象征着牺牲，而天使们的姿态和眼神，则传递着一种无私的爱。这种爱，超越了世俗的界限，成为连接人与神、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圣三像》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刻的基督宗教内涵，成为了圣像画的经典，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圣三像》是俄罗斯圣像画中的经典之作，代表了俄罗斯中世纪圣像画的最高成就之一。它在构图、人物塑造、色彩运用等方面都展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开创了俄罗斯抒情圣像画的先河，对后来的圣像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后世艺术家学习和借鉴的范本。卢布廖夫的画笔，使分裂的位格在圆环中合一，让受创的民族在色彩中看见盼望，最终将一块椴木板淬炼成俄罗斯信仰史上最璀璨的灵性钻石。它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后世宗教艺术的道路，也让我们在欣赏中，感受到了宁静、和谐与爱的力量。
对此，保加利亚神学家兹拉托乌斯特有一个精确的概括：“不解释真理，而是使真理临在。”
《圣三像》是值得收藏和欣赏的，我们可以透过恭读圣经，欣赏这幅作品，慢慢地品位和体会，我们会有一种属灵的、新的感受和感动。
（本文作者为福音时报特约撰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