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初,河南安阳市汤阴县的一条街道上,一位外国人在一张大桌子前充满热情地宣讲着,周围的人多以怀疑、不屑的眼光打量着他,调皮的孩子钻到桌子底下拔他腿上的长毛,街边的狗不时地叫上几声。当地的富户(苏家)的少东家也在人群之中,彼时的他并不知道,他的人生轨迹会因为这位外国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位外国人是加拿大长老会著名的宣教士、奋兴布道家古约翰(Jonathan Goforth,1859—1936) ,他曾带领中国的东北地区实现了一次属灵大复兴。而这位苏家的少东家苏法全是金陵协和神学院的退休教师苏联恩牧师的爷爷,也是他们家族信仰的亚伯拉罕。
近日,福音时报同工拜访了年过七旬的苏联恩牧师,听他讲述了他们家族的信仰故事。
当时的苏家在安阳的汤阴县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苏家胡同”就是以他们家族命名的。作为少东家的苏法全精明强干,是家族产业的主要掌门人。苏法全的妻子也出身大户人家,她父亲是当地知名的武官。优渥的物质生活并没有令苏法全感到满足,他仍在寻找人生的意义。
传教士古约翰的到来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当时,河南省彰德府(今安阳) 是古约翰在河南的宣教基地,他不断地将福音传播到安阳的各个地区,其中就包括苏法全所在的汤阴县。对于古约翰分享的信息,苏法全起初并不在意。然而,因为生活中有不少烦心事,他不时地会过来听听。那时,他衣食无忧,有什么烦恼呢?其一,整天打理着这些祖上积攒的产业,无需为了生计奔波,他失去了前进的动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就是他的父亲不务正业,经常赌博,他需要帮助父亲偿还赌债。
苏法全在私塾读过书,是个文化人,有时会跟古约翰探讨一些深刻的话题,比如:你讲的神跟中国的神有什么不同?世界万物、人是怎么来的?不过百年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在交谈的过程中,苏法全逐渐接受了基督信仰。1914年7月,27岁的苏法全成为了基督徒,信主后改名为苏泉亭。 随着信仰的成长,苏泉亭成为古约翰的同工,一起在河南传福音,后面还跟随他到上海、长沙等南方地区传教。
十多年后,古约翰计划离开河南,前往他曾经带来过复兴的东北地区传教。苏泉亭舍不得他离开,甚至有了想要跟他一起去东北传福音的念头。古约翰跟他说,这个工作他做不了,他是吃不了那个苦的。为了传福音,古约翰确实吃了很多的苦:被人敌视、辱骂,遭人以泥土、粪便、石头驱赶,头还曾被义和团的成员用刀砍过,险些丧命……然而,苏泉亭没有被吓住,他仍然计划与他同行。
已经成家,又有那么大的家业,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好在苏泉亭夫妻关系很好,他先跟妻子商量。他的妻子是大家闺秀,曾坐着轿子听过古约翰传讲的福音信息,她支持丈夫的决定。最大的拦阻来自于苏泉亭的岳父,他坚决反对:“你跟着洋鬼子到东北去干什么?你要走可以,你别把我女儿带走,你自己走!”在那个年代,父亲在家庭中有很高的权威,可谓说一不二,何况苏泉亭的岳父还是当地的高官,这事看起来几乎行不通。然而,他们并没有因此放弃,苏法全的妻子就此事与她父亲多次真诚沟通,最终父亲只好应允了。把家业交给其他人管理后,1927年,苏泉亭带着妻子、姐姐、以及一儿一女,出发前往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东北,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苏联恩牧师至今仍记得儿时长辈们说起当时搬家的场景:“那时候连三轮车也没有,驴车马车都没有,好像就我奶奶有个轿子;我爸和我姑相差四五岁,一个挑着两个大筐的挑夫,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挑着,给送到火车站。”当时虽然已经有了火车,但条件很艰苦:“那火车没窗户,就像闷罐似的。我奶奶说坐了三天三夜,期间灯还坏了一次。”
到达吉林省的四平市后,苏泉亭就跟着古约翰开始传福音。当时传讲的信息很简单,主要讲世人要信主,信主上天堂得永生,不要犯罪,要认罪悔改等。虽然信息简单,但证道的方式有时很特别:醒木往桌子上一拍,传道人就拉长了声音唱了起来:“上帝——爱——世人——”
一段时间后,苏泉亭发现,传福音的道路的确如同古约翰所言的很艰苦;不过,跟古约翰猜测的不同,这份苦他承受住了。那时,他不停地奔波,妻子亲手纳的鞋,他每月都会穿坏一双。苏泉亭的薪水不够一家人的花销,有时传教士会额外地给些帮补。这样的日子,与他之前身为富家子弟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令他想不到的是,因为舍弃了丰厚的家产,他后面却因此获得了意外的祝福。
解放前夕,苏泉亭回老家汤阴县城探亲,租户们纷纷前来还户租、地租,结果他给他们全免了,谁种的地仍归谁种,谁租的房就归谁住。租户们深受感动,都说他是大善人,当他返回东北时,租户们以泪相送。回东北不久,就迎来了全国解放,后来又赶上了土地改革。当时,苏泉亭很紧张,如果按照解放前的情况来划分,他的身份肯定是大地主、资本家,但当他说明了房产、地产处理的时间、过程以及结果时,负责土改的干部说,他没房没地,连贫农都算不上,是雇农。因此,在后面的斗地主分田地的运动中,他得以平安度过。
因着苏泉亭在东北地区长时间的付出,他在当地的服侍结出了很多的果实:他被按立为牧师,一生共建立了九十多个教会。1967年9月,苏泉亭牧师安息主怀,享年81岁。
苏牧师不但在外边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作为家族中信仰的亚伯拉罕,他的后代中不断有人兴起来服侍主:他的女儿苏赛光牧师是吉林省的知名牧者,曾担任中国基督教两会常委、东北神学院理事、吉林省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主席、吉林省基督教协会会长等职务;他的孙子苏联恩牧师是金陵协和神学院的教师,在神学院复校初期就担任过班主任,坚持多年教授中国教会历史,负责过图书馆工作,还参与过后勤工作,即便退休了仍在坚持做学术研究;他的重孙女苏醒牧师,目前在具有百余年历史的长春西五马路教会担任主任牧师……
回看爷爷一生的服侍生活,苏联恩牧师感慨地说道:“爷爷效法基督,把财宝积在了天上,我们晚辈当跟随祖上,效法基督,做光做盐,爱国爱教,荣神益人,在人前为神做出美好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