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4日,第二届海丝纪录片大会在福州开幕,这场以“海上丝绸之路”为主题的行业盛会吸引了全球15个国家的纪录片从业者参与,而中美合拍纪录片《鼓岭家书》的亮相,成为大会最受瞩目的焦点之一。
《鼓岭家书》由解读中国工作室、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和福州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共同出品,邀请国际知名纪录片导演克里斯·汉弗莱执导,美国A+E电视网纪录片团队制作。影片聚焦兰玛利亚家族后人的寻根之旅,记录了两国青年携手探访鼓岭历史遗迹、延续友谊的当代篇章。制作人刘思沅在大会中分享了拍摄幕后导演与鼓岭居民的深度互动,再现了百年前中西共居的温情场景,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没有距离”。
《鼓岭家书》的历史脉络,根植于福州鼓岭独特的中西交融背景。19世纪中叶,福州作为中国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吸引了大量外国传教士、商人和外交官。鼓岭因气候宜人,成为外侨避暑胜地,至1935年已建成数百栋洋房及教堂、医院、邮局等设施,形成功能完备的“国际社区”。
《鼓岭家书》围绕兰玛利亚家族的故事线索展开,讲述兰玛利亚家族后人霍莉听奶奶诉说兰玛利亚和兰醒球的故事后,决定独自赴华并和中国女孩周天懿不期而遇,共同探访兰玛利亚家族“鼓岭足迹”的感人故事。影片不仅展现了兰玛利亚及其他鼓岭故人的动人故事,也记录了当代中美青年相识相知、互相帮助、建立深厚友谊的历程。那兰玛利亚和兰醒球,在中国福建曾谱写了怎样的故事呢?
1887年,刚从美国雪城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兰马利亚受教会派遣来华,在福州的马高爱医院(即福建省协和医院前身)任职多年。有一次,她陪同年迈的纳坦·塞茨医生(Nathan Sites,即薛承恩牧师)到闽清来讲道,随后的几天里他们被许多寻求医治的人包围了。闽清县缺医少药的情况让她惊讶,她立志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医疗事业。于是,已经头发花白的她放弃了福州的工作来到闽清乡下,租了几间简陋的小屋用作诊所,就此开始了闽清的侍奉共工作。
据《闽清美以美会之研究》记载,当时兰马利亚的助手只有女传道毛氏一人,而全年就诊者约有2000人。在兰马利亚的苦心经营下,诊所得到了福州卫理公会的拨款及地方热心人士的捐助。1897年,兰马利亚又筹建医馆于坂东村,取名六都善牧医院。翌年扩建,当时医院已设有男女、小儿病房,门诊等多个科别。她的继任者、同样来自美国的海门薇医生在回忆录《海门薇医生在中国》一书这样写道:“病人从全县各处被滑竿(竹子做的简易抬轿)抬来,甚至还有外县的……那些坐不起滑竿乘不起船的人,就由强壮的亲戚背来。人人都想得到治疗,多数人得到了。”
1925年,兰马利亚主持修建的那座两层高的医生宿舍——恩兰楼还未建成,她却因病要回美国治疗。《海门薇医生在中国》一书专门记录了这次离别:“她作了告别讲话,吃了送别宴。她收到的礼物从鸡蛋到鸡、到写着钦佩和尊敬的话的卷轴和名人画卷,30多年来的病人和朋友都来看她……她的生命因闽清而有意义,这里有她的朋友。”
从1924到1925年,兰马利亚手把手地带着海门薇熟悉医院的每一个环节。海门薇写道:“她现在既老且病,但一直坚持着等年轻人来接班。我非常感动,她身体这么不好,却在这里坚持工作了这么多年。”
兰马利亚在闽清的近30年时光里,鼓岭是她难得可以歇口气的地方。兰马利亚的英文名叫马丽·卡尔顿(Mary Carleton),“兰”是她给自己取得英文名。在福州时,她曾买下鼓岭一处住宅。因为福州的夏天酷热难耐,所以当时很多在福州工作生活的外籍人士在鼓岭购置了房产作避暑用。如今,尽管房屋早已不复存在,但写有“兰界”二字的界石仍然立在旧址(即1925年出版的鼓岭地图显示的兰马利亚房屋所在处)。
《闽清卫理公会史》一书中“兰女医士(即兰马利亚)”条记述道:“兰医士,美国人也。医士已告老,回国矣!计医士在梅(闽清简称梅)三十载,苦心孤诣,医病救伤,僻处山陬,芳踪几遍。乞今吾梅各乡,虽三尺童子,亦莫不知有兰女医士之名者,医士虽去犹存也。1927年4月18日,含笑而瞑;享寿六十有九。闽清各界,闻耗咨磋太息者不知凡几,其感人之深,可以想见矣!”
兰醒球于1888年2月4日出生于福州,其父郑齐樑是兰马利亚在福州的朋友,1887年逝世。其母又在1890年突遇交通事故去世。年仅两岁的兰醒球被兰马利亚收养。兰醒球在美国完成了中学教育,又先后就读于美国巴尔的摩的古彻学院(Goucher College)和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Teachers College, Columbia University),并获得硕士学位。
结束学业回国,兰醒球先到闽清协助兰马利亚工作。海门薇在书中这样描写兰醒球:“她是一个安静的姑娘,比我大几岁,目光柔和,带着幽默的笑纹。她的嘴唇抿着,说话很直率、很有逻辑,善于判断,很有常识……虽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却非常谦虚。我知道我交上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长远的朋友。”
1925年,兰醒球随年迈多病的兰马利亚返回美国。在陪伴兰马利亚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后,兰醒球又回到国内。1930年秋天,她开始担任毓英女中校长。这是1859年美国美以美会在东亚创办的第一所女子寄宿学校,曾培养出我国最早留学海外的女医学博士许金訇。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兰醒球在1938年夏天沿闽江而上,把全校112名女孩全部用船转移到闽清六都,她为学校租好了新的校舍,安顿好了全校师生。此后,福州城被日军轰炸并占领。兰醒球在战争中幸存了下来,但因战时健康受损而不得不辞去了校长职务。1945年,她被福建协和大学聘为西文系教授,后于1949年赴美,居住在波士顿。1950—1951年,已经60多岁的兰醒球进入养母兰马利亚的母校雪城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如今,这些故事都被记录在鼓岭·家族故事展示馆中,该馆通过文字、图片、珍贵展品和人物场景等,生动还原了福益华、蒲天寿、兰马利亚、柏龄威、柯志仁、蔼树棠、程吕底亚、穆蔼仁等8个外侨家族在鼓岭的往事。
故事远没有结束,2023年6月,“鼓岭缘”中美民间友好论坛在福州举办,前来鼓岭寻根的兰家后人柏凯斯和郑氏后人郑耕相聚,失去联系的两个家庭再续前缘,中美人民的友谊故事依然在不断延续。